第九章 百無禁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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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百無禁忌
世子跨門而出，立在庭階上，對一旁的沈玠叮囑道：“你只管放心大膽地查，百無禁忌。”
沈玠沈靜的目光落在世子的肩膀上：“查明真相是沈玠的職責所在。只是趙夫人的案子線索太少，大理寺僅憑一具屍體，也無能為力。”
薛名揚道：“侯府裏你盡管去查，我會交代好一切。關於采青的身世，我已與你在裏面詳細敘述。除非……她這些年與我說的都是假話。”
說完，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，上面刻著一個威嚴的“薛”字，遞給沈玠。
隔著一庭之距，薛名揚朝剛進庭院的陸遠舟和穆辛九望了一眼，便從另一道門離開了，月影孤淺，仿佛帶著一絲沈重的決絕。
京城的早市，是一天中最熱鬧非凡的時刻。
但凡是生活在這裏的普通老百姓，都有逛早市的習慣，出來的目的最多是為了一口“吃食”。可能是一碗香茶，可能是一壺燙好的羊奶牛奶，可能是包子鋪剛掀開鍋蓋的粉蒸肉末包子，可能是街邊攤販上賣的一碗水晶色澤的薄皮小餛飩，也可能是撒上香料味道飄出幾十米遠的大塊羊肉腿面。
譚半山在一家餛飩攤上找到了沈玠和穆辛九。
“客官，餛飩來咯！”
攤主端著三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到桌子上，譚半山不由分說，屁股還沒坐下就搶了一碗到面前呼哧呼哧地狼吞虎咽起來，胡子上沾著一片翠綠的蔥花也沒察覺。
沈玠舀了一勺子蔥花和香醋灑進湯裏，將面前這碗餛飩推到妹妹面前。
清清爽爽的餛飩湯，再搭上一撮紅色的辣椒粉，紅紅綠綠，看著胃口大開。
穆辛九看著譚半山這種餓狼撲食的吃相，捧著碗挪遠些，誰知道他驗屍後有沒有洗手。
沈玠道：“譚大人，您昨晚去哪了，怎麽身上一股濃重的香料味？”
譚半山呼哧灌了一口熱湯，發出滿足的打嗝聲，拍拍肚皮，“我去追尋潑三屍體上和女屍身上留下來的香料，問了好幾個京城裏的行家，總算是被我找出區別來了。”
京城賣香料的大鋪不說一千，也有五百，更別說各種小作坊私人買賣的攤子，要在一晚上找到跟屍體身上相似的香料，難度可想而知，等同於大海撈針。
譚半山看似不靠譜，查案還是有一套的，不然也不可能十來年前被穆辛九挑中，從一介小小仵作，擔任了刑審斷案的大理寺少卿。
他從衣間掏出一張折疊的黃紙，放在桌子上，“這是我讓配香料的老行家辨別出來的香料品種，裏面每一味花草和藥草都寫在了上頭。”
沈玠打開那張寫滿花草名頭的黃紙，不由得佩服道：“京城的能人異士著實令人大開眼界，僅借一小些香料碎末就能分辨出裏面所有的材料。”
“你才來半年，對京城自然不熟悉，以後就見怪不怪了。”譚半山驕傲自得道，空出一只手來，指指薄薄的紙面，“最特殊的數這兩味藥材，露葵和合歡草，屬於西南邊的藥材，本地進不到。雖說不名貴，但是運輸麻煩，有這兩味藥材的商鋪估計不會太多，我已讓裴長使派人去查了。”
穆辛九在旁邊不動聲色地聽著，舀了兩勺香油放進碗裏面，淡黃色的油浮在水面上，頓時香氣撲鼻，勾起人的味覺。
譚半山手裏那碗已幹凈見底，又盯上了對面那碗一口沒動過的餛飩，“沈玠，你……餓不餓？”
沈玠很爽快地把碗推過去：“譚大人，你吃吧。”
譚半山兩手一掏捧過碗，傻笑著朝穆辛九看看: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穆辛九問道：“在這兩味草藥有什麽特殊的功效嗎？”
譚半山抹了一把嘴：“問到點子上了，這兩種藥材本身普通，可作藥用，民間常放在一起制作荷包，有驅蟲祛濕的功效。然而，一旦點燃，就會產生毒性，毒性雖然不大，但是長年累月吸入毒煙，等同於服用慢性毒藥。”
沈玠喃喃道：“趙采青是大夫。”
穆辛九幽幽道：“哥哥，我們差不多該去侯府了。”
譚半山快速舀起一只餛飩滑入嘴裏，突然脖子一僵，仿佛被人從後腦勺猛擊了一拳，拍案而起：“誰準你去侯府查案的！”
沈玠將與世子見面的過程講述了一遍。
譚半山聽完後，摸著胡須一臉深沈道：“世子這叫什麽事，自己的姬妾在侯府中出了事，拿我們大理寺當擋箭牌。萬一背後挖出點侯府的猛料來，你我二人的仕途就算折在這兒了。”
沈玠對自己的仕途沒想那麽多，他現在只關心真相，“趙采青假死之謎已經揭開，她本人又去了哪裏。”
***
一間陰暗的密室內。
傳來沈緩的腳步聲，墻上已有一條影子，是一個女子美麗的倩影。
此時進入者的影子也投映在了墻上。
“他們已經發現你沒有死。”影子說，正舉起一柄上臂長的劍刃。
劍光幽冷，向倩影砍去。
***
武侯府。
沈玠憑借世子給的牌子，暢通無阻地進入了侯府，到達當晚發生火災的水榭。
那天是晚上來的，夜色漆黑，唯有水榭處火光通天，震撼人心。今日白天一看，卻是到處都是殘垣斷壁，灰燼焦土，一片狼藉景象，令人唏噓不已。
沈玠盡量踩著邊緣進入火災中央，這裏曾是趙采青生活過的地方，如今只剩下遍地的灰燼，她的所有痕跡，如她的失蹤，全部被抹得一幹二凈。
他發現燒得最徹底的地方是水榭西側，聽侯府管家說，這裏曾是趙采青的藥石居，她常常在這裏讀書研究醫學方面的東西，屋子裏擺滿了她收集的藥草和藥瓶。
地面上滾滿了瓶瓶罐罐，沈玠踢開腳下這塊地，發現這一塊地面燒焦的痕跡最為明顯，換句話說，這裏是火災的第一個發生點。
沈玠問了管家一句：“請問當時是從哪裏將趙夫人的遺體擡出來的？”
管家回憶道：“沖進去救火的家丁直奔著趙夫人的寢居而去，在燒壞的床上發現了趙夫人的遺體，旁邊還有兩個丫環倒在床下，唉，總之是慘不忍睹。”
遺體在寢居，起火點在藥石居，兩個地方中間隔了一個庭院。
沈玠推斷，兇手當時把假的“趙夫人”屍體提前放在寢居床上，兩個丫鬟可能是被滅口的，然後兇手去了藥石居，從地上到處隨意散亂的藥瓶罐來看，在放火前兇手當時或許在找什麽東西。
由於太過沈浸在案子裏，沈玠並沒有發現同他一道進侯府的人不見了。
穆辛九踏入水榭的園子之前，被園子外的一片假山吸引住了。
在這兒莫名其妙出現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，後面是種滿竹子的墻界，讓她怎麽看怎麽不舒服。於是她試著朝那片錯綜覆雜的假山進入時，背後驀然出現一個溫婉明麗的聲音，制止了她：“你是誰帶進來的家眷，怎麽走到這來了？”
穆辛九慢悠悠回頭，做出一副含羞窘迫的表現，將膽小天真的少女模仿地惟妙惟肖：“我跟著哥哥來的，到這兒就迷路了。”
隨之，怯生生地擡起目光，看清了對面的女子，娉婷獨立，溫婉可親。
從她的年齡來看，穆辛九猜出了她是誰。
可疑的是，昨日她在大理寺外面瞧見的那個背影主人，正站在自己面前。
世子夫人端惜水端的一派世家女子氣質，卻沒有一絲倨傲神情，反倒是像位年長的姐姐，領了穆辛九走出假山林：“你哥哥是大理寺過來查案的吧，世子今日交代，大理寺會有人過來。你跟我來吧，水榭往這邊走。”
穆辛九苦笑了下，被牽著手往水榭過去。
端惜水身上有種好聞的香味，不是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香，更像是一種帶著淡淡清甜的花香，類似於荷花桂花那種味道。
穆辛九走在她身側，惋惜低聲道：“侯府出了這樣的事，夫人肯定很難過吧。”
端惜水停住了腳步，目視著前方處在廢墟中的水榭，音色淡淡：“誰也比不上世子心裏難受。”她轉過身，對穆辛九道：“去找你哥哥吧。”
誰知，對著的卻是少女正在倒下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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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子跨門而出，立在庭階上，對一旁的沈玠叮囑道：“你只管放心大膽地查，百無禁忌。”
沈玠沈靜的目光落在世子的肩膀上：“查明真相是沈玠的職責所在。只是趙夫人的案子線索太少，大理寺僅憑一具屍體，也無能為力。”
薛名揚道：“侯府裏你盡管去查，我會交代好一切。關於采青的身世，我已與你在裏面詳細敘述。除非……她這些年與我說的都是假話。”
說完，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，上面刻著一個威嚴的“薛”字，遞給沈玠。
隔著一庭之距，薛名揚朝剛進庭院的陸遠舟和穆辛九望了一眼，便從另一道門離開了，月影孤淺，仿佛帶著一絲沈重的決絕。
京城的早市，是一天中最熱鬧非凡的時刻。
但凡是生活在這裏的普通老百姓，都有逛早市的習慣，出來的目的最多是為了一口“吃食”。可能是一碗香茶，可能是一壺燙好的羊奶牛奶，可能是包子鋪剛掀開鍋蓋的粉蒸肉末包子，可能是街邊攤販上賣的一碗水晶色澤的薄皮小餛飩，也可能是撒上香料味道飄出幾十米遠的大塊羊肉腿面。
譚半山在一家餛飩攤上找到了沈玠和穆辛九。
“客官，餛飩來咯！”
攤主端著三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到桌子上，譚半山不由分說，屁股還沒坐下就搶了一碗到面前呼哧呼哧地狼吞虎咽起來，胡子上沾著一片翠綠的蔥花也沒察覺。
沈玠舀了一勺子蔥花和香醋灑進湯裏，將面前這碗餛飩推到妹妹面前。
清清爽爽的餛飩湯，再搭上一撮紅色的辣椒粉，紅紅綠綠，看著胃口大開。
穆辛九看著譚半山這種餓狼撲食的吃相，捧著碗挪遠些，誰知道他驗屍後有沒有洗手。
沈玠道：“譚大人，您昨晚去哪了，怎麽身上一股濃重的香料味？”
譚半山呼哧灌了一口熱湯，發出滿足的打嗝聲，拍拍肚皮，“我去追尋潑三屍體上和女屍身上留下來的香料，問了好幾個京城裏的行家，總算是被我找出區別來了。”
京城賣香料的大鋪不說一千，也有五百，更別說各種小作坊私人買賣的攤子，要在一晚上找到跟屍體身上相似的香料，難度可想而知，等同於大海撈針。
譚半山看似不靠譜，查案還是有一套的，不然也不可能十來年前被穆辛九挑中，從一介小小仵作，擔任了刑審斷案的大理寺少卿。
他從衣間掏出一張折疊的黃紙，放在桌子上，“這是我讓配香料的老行家辨別出來的香料品種，裏面每一味花草和藥草都寫在了上頭。”
沈玠打開那張寫滿花草名頭的黃紙，不由得佩服道：“京城的能人異士著實令人大開眼界，僅借一小些香料碎末就能分辨出裏面所有的材料。”
“你才來半年，對京城自然不熟悉，以後就見怪不怪了。”譚半山驕傲自得道，空出一只手來，指指薄薄的紙面，“最特殊的數這兩味藥材，露葵和合歡草，屬於西南邊的藥材，本地進不到。雖說不名貴，但是運輸麻煩，有這兩味藥材的商鋪估計不會太多，我已讓裴長使派人去查了。”
穆辛九在旁邊不動聲色地聽著，舀了兩勺香油放進碗裏面，淡黃色的油浮在水面上，頓時香氣撲鼻，勾起人的味覺。
譚半山手裏那碗已幹凈見底，又盯上了對面那碗一口沒動過的餛飩，“沈玠，你……餓不餓？”
沈玠很爽快地把碗推過去：“譚大人，你吃吧。”
譚半山兩手一掏捧過碗，傻笑著朝穆辛九看看: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穆辛九問道：“在這兩味草藥有什麽特殊的功效嗎？”
譚半山抹了一把嘴：“問到點子上了，這兩種藥材本身普通，可作藥用，民間常放在一起制作荷包，有驅蟲祛濕的功效。然而，一旦點燃，就會產生毒性，毒性雖然不大，但是長年累月吸入毒煙，等同於服用慢性毒藥。”
沈玠喃喃道：“趙采青是大夫。”
穆辛九幽幽道：“哥哥，我們差不多該去侯府了。”
譚半山快速舀起一只餛飩滑入嘴裏，突然脖子一僵，仿佛被人從後腦勺猛擊了一拳，拍案而起：“誰準你去侯府查案的！”
沈玠將與世子見面的過程講述了一遍。
譚半山聽完後，摸著胡須一臉深沈道：“世子這叫什麽事，自己的姬妾在侯府中出了事，拿我們大理寺當擋箭牌。萬一背後挖出點侯府的猛料來，你我二人的仕途就算折在這兒了。”
沈玠對自己的仕途沒想那麽多，他現在只關心真相，“趙采青假死之謎已經揭開，她本人又去了哪裏。”
***
一間陰暗的密室內。
傳來沈緩的腳步聲，墻上已有一條影子，是一個女子美麗的倩影。
此時進入者的影子也投映在了墻上。
“他們已經發現你沒有死。”影子說，正舉起一柄上臂長的劍刃。
劍光幽冷，向倩影砍去。
***
武侯府。
沈玠憑借世子給的牌子，暢通無阻地進入了侯府，到達當晚發生火災的水榭。
那天是晚上來的，夜色漆黑，唯有水榭處火光通天，震撼人心。今日白天一看，卻是到處都是殘垣斷壁，灰燼焦土，一片狼藉景象，令人唏噓不已。
沈玠盡量踩著邊緣進入火災中央，這裏曾是趙采青生活過的地方，如今只剩下遍地的灰燼，她的所有痕跡，如她的失蹤，全部被抹得一幹二凈。
他發現燒得最徹底的地方是水榭西側，聽侯府管家說，這裏曾是趙采青的藥石居，她常常在這裏讀書研究醫學方面的東西，屋子裏擺滿了她收集的藥草和藥瓶。
地面上滾滿了瓶瓶罐罐，沈玠踢開腳下這塊地，發現這一塊地面燒焦的痕跡最為明顯，換句話說，這裏是火災的第一個發生點。
沈玠問了管家一句：“請問當時是從哪裏將趙夫人的遺體擡出來的？”
管家回憶道：“沖進去救火的家丁直奔著趙夫人的寢居而去，在燒壞的床上發現了趙夫人的遺體，旁邊還有兩個丫環倒在床下，唉，總之是慘不忍睹。”
遺體在寢居，起火點在藥石居，兩個地方中間隔了一個庭院。
沈玠推斷，兇手當時把假的“趙夫人”屍體提前放在寢居床上，兩個丫鬟可能是被滅口的，然後兇手去了藥石居，從地上到處隨意散亂的藥瓶罐來看，在放火前兇手當時或許在找什麽東西。
由於太過沈浸在案子裏，沈玠並沒有發現同他一道進侯府的人不見了。
穆辛九踏入水榭的園子之前，被園子外的一片假山吸引住了。
在這兒莫名其妙出現一片怪石嶙峋的假山，後面是種滿竹子的墻界，讓她怎麽看怎麽不舒服。於是她試著朝那片錯綜覆雜的假山進入時，背後驀然出現一個溫婉明麗的聲音，制止了她：“你是誰帶進來的家眷，怎麽走到這來了？”
穆辛九慢悠悠回頭，做出一副含羞窘迫的表現，將膽小天真的少女模仿地惟妙惟肖：“我跟著哥哥來的，到這兒就迷路了。”
隨之，怯生生地擡起目光，看清了對面的女子，娉婷獨立，溫婉可親。
從她的年齡來看，穆辛九猜出了她是誰。
可疑的是，昨日她在大理寺外面瞧見的那個背影主人，正站在自己面前。
世子夫人端惜水端的一派世家女子氣質，卻沒有一絲倨傲神情，反倒是像位年長的姐姐，領了穆辛九走出假山林：“你哥哥是大理寺過來查案的吧，世子今日交代，大理寺會有人過來。你跟我來吧，水榭往這邊走。”
穆辛九苦笑了下，被牽著手往水榭過去。
端惜水身上有種好聞的香味，不是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香，更像是一種帶著淡淡清甜的花香，類似於荷花桂花那種味道。
穆辛九走在她身側，惋惜低聲道：“侯府出了這樣的事，夫人肯定很難過吧。”
端惜水停住了腳步，目視著前方處在廢墟中的水榭，音色淡淡：“誰也比不上世子心裏難受。”她轉過身，對穆辛九道：“去找你哥哥吧。”
誰知，對著的卻是少女正在倒下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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